易俗社部分演職人員在1924年魯迅先生為易俗社題寫的“古調獨彈”匾額前合影。
易俗社年輕演員演出《還我河山》
高培支手稿
8月13日,西安易俗社即將迎來110周年慶典。為了更好地弘揚傳統文化,本報將推出系列報道,全方位展現易俗社百年發展歷程的傳承變遷、時代使命,以點及面,闡釋秦腔文化在西安傳承發展新成就,歷史遺跡在城市中的煥然新生,展現民族優秀文化藝術瑰寶的時代價值,全面展示西安市傳承發揚傳統文化良好形象,為西安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和具有歷史文化特色的國際化大都市助力添彩。
百年前,中華大地迫切需要一場自上而下的深刻改革,才能在當時飄搖與動蕩的社會環境中推動歷史車輪的進步。改良社會,是一批民主進步人士的信念。改良戲曲,并將其作為移風易俗、教化民眾的載體,是這批有識之士改良社會的期望。1912年,辛亥革命爆發的第二年,西安大地也在爆發一場關于中國戲曲的“革命”。追隨孫中山先生的同盟會會員李桐軒、孫仁玉等人集結了160余位具有民主思想的社會賢達,共同發起成立了我國第一個集戲曲教育、創作、演出為一體的新型藝術團體——易俗伶學社,后更名為易俗社。
時光荏苒110年,作為世界三大古老劇社之一,易俗社與國家民族命運緊密相連,在中國的百年巨變中形成了革命不息、易俗不止的精神品格。多少家國情懷由秦腔傳遍祖國大江南北。易俗社借助秦腔發揚民族精神,通過秦腔所表達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質、精神脈絡,印證著中華民族文化血脈的生生不息,中華兒女百折不撓的毅力。
啟迪民智
誕生中國最早“戲曲畢業證”
易俗社不僅是中國近現代戲劇領域的一面旗幟,還引領了西北乃至中國的戲曲改良風氣,更見證并參與了中國百年歷程的重大時刻,堪稱“中華戲曲第一劇社”。
走進易俗社百年博物館,鎮館之寶之一的《易俗社章程》似乎在訴說當年為國之命運擔憂及喚醒民智的創立者們,對于中國戲曲改良付出的心血與建立的功績。這一部章程分別是組織章程、學生功課章程、編演章程等。明確了易俗社“移風易俗、啟迪民智、輔助教育、推陳出新”的辦社宗旨和民主共和的管理理念,堪稱易俗人心中的“憲法”和信條。
110年前的前輩們開創藝文并重的教學模式,成為秦腔發展史上第一所學校性質的科班教育團體。唱念做打專業訓練與文化教育并重,而且把文化教育的地位放在戲曲專業之前。這樣開風氣之先的舉措,不僅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是先進的,即便是跨越110年的歷史煙塵,時至今日也是值得續存和沿革的。正是因為重視對學員的教育,提高了戲曲傳承者們對于人物個性和劇本更深刻的理解,在程式化表演中融入更細致入微的表達。易俗社培育的不是戲子,是有骨氣、有知識背景、有遠見卓識的藝術家。一系列改良舉措,使易俗社的劇目叫響西安,叫響關中,叫響全國,獲得了整個社會風向的交口稱贊。
民國時省教育部頒發給易俗社的鈐記(現在所說的印章),證明了易俗社是一所具有學校性質的戲曲班社。100多年前,易俗社的小學員們有專門的課本,他們需要學習國文、算術、歷史等課程,學員畢業參加普通中小學會考,然后頒發統一文憑,中國最早的“戲曲畢業證”就在西安誕生了。根據學員的不同程度,普通教授的科目分高小、初小兩等。高小班學習國文、習字、算術、歷史、地理。初小班學習國文、習字、算術、常識。戲曲教授的科目則有姿態、做工、道白和聲調。
開民主之氣,易封建之俗。這樣規范、科學、嚴謹的教學方式,成為中國社會的一股清新之風,一股洋溢著勃勃生機的新興力量。
國家危難時刻
大秦正聲一展秦人民族氣節
大秦正聲流傳三千年,一字一句一腔一調,都凝結著秦人的精神氣質。古老的蒼涼之音熱耳、酸心,盡管地域特征強烈,對于全國其他地方的觀眾來說全然理解秦音古調并不容易,但秦腔獨樹一幟的舞臺感染力,卻很輕易能引發人們強烈的情感共鳴。易俗社諸位創始人將秦腔聲腔融入火熱的社會現實,融入當下歷史車輪,以筆為器、以戲為器,承擔起 “編演新戲曲,改良舊社會”的志向,使劇社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擔負起歷史賦予的特殊使命,體現出強烈的愛國情懷和崇高的民族氣節。
傳統的暮氣沉沉的秦腔本子不符合易俗社的辦社宗旨,社長李桐軒以救正人心、改良風氣為目的,建立了以知名文人為主體的創作班底。李桐軒倡導“推陳出新”“影響人心為斷”。他認為,只有不斷推陳出新,才能讓傳統劇目煥發出新的生命力,進而深入人心、久為傳唱。諸位賢達們一直保持著井噴式創作的狀態,易俗社成立僅僅十年間,就編寫新劇目200余部,在全國獨樹一幟。1920年12月18日,中華民國教育部以通俗教育研究會的名義,特向易俗社頒發“金色褒狀”,獎勵其“編制各種戲劇,風行日久,成績豐富”。隨著褒獎令發往各省教育廳,易俗社這所新型戲曲學校和藝術團體的聲望迅速傳遍各地。
一部秦腔發展史走到近代,易俗社之藝術貢獻可載入史冊。在國家危難時刻,易俗社也挺身而出一展秦腔人的擔當。1937年二十九軍調駐北平,宋哲元將軍為穩定人心安撫士氣,特邀易俗社前往北平演出。易俗社先輩們認為抗日救亡是國人的意愿,宣傳抗戰是應盡義務,欣然應命逆行北上。組成強大的演出陣容,攜新創作的《山河破碎》《還我河山》等一批抗戰劇目二赴北平,舞臺上,大秦正聲振聾發聵,鼓舞著軍政各界人士,鼓舞著戲迷百姓。即便到了“盧溝橋事變”爆發當日,易俗社也堅持上臺演出,并在《京報》上發表文章,大聲疾呼:“還我河山!”一展秦人的民族氣節。
古調獨彈
流傳百年的跨世紀經典
先進思想理念、優秀劇目和人才,不僅傳承、保護了秦腔藝術的血脈,更成為百余年來西安文化發展新格局的重要組成部分。
為了延展劇種的更多可能,易俗社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引進京胡、二胡,適當采用京劇的鑼鼓,增強了抒情成分,形成了既激動又委婉,既昂揚又細膩的藝術風格。而創新唱腔的設計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不僅如“唱黃鸝”“數羅漢”等長短句唱腔清新細膩,搖曳多姿;七字句或十字句同樣一唱三嘆,不落俗套。
1924年,應邀到西北大學講學的魯迅先生在西安的21天內,曾5次前往易俗社觀看《雙錦衣》《大孝傳》《人月圓》等劇目。他對易俗社的改良戲曲深表贊同,感到西安“能有這樣一個立意提倡社會教育的宗旨的劇社,起移風易俗的作用,實屬難能可貴。”為了對易俗社所取得的成就表示祝賀,他親筆題贈“古調獨彈”四字,并從講學所得薪水中拿出50大洋捐贈給易俗社。時至今日,“古調獨彈”匾額依然懸掛在易俗社劇場前廳,成為那段時光的唯一紀念。這四個字是對易俗社最大的褒獎,也成了易俗社百年不變的信仰。
1932年12月2日,國民黨陸軍中將高桂滋從北平專電邀請易俗社赴京演出。易俗社主要演員王天民、劉迪民、耿善民等人與其他演出人員在副社長耿古澄、評議長李保庭的帶領下,于12月7日到達北平。這是自清末秦腔名演員魏長生進京,一聲清唱壓倒所有劇種之后的第二次秦音遠播記錄。就在易俗社進京的當日,北平戲劇評論家汪俠公立即在《全民報》上,以“陜西易俗社”為題,介紹易俗社的簡史和概況。幾篇有分量的文章見報后,引起人們對秦腔劇種的極大興趣,在全市刮起“秦腔熱”。12月13日,北平國劇學會理事齊如山代表梅蘭芳等,與戲劇界多位人士在西珠市口歡迎易俗社。易俗社六十余位演職人員、學生在參觀國劇學會及傳習所各部,觀看了該會收藏的各種圖籍樂器,以及齊如山的戲單集存等重要戲劇史料之后,在茶話會上相互交流,與國劇學會同人合影留念,并刊登在之后出版的《國劇畫報》上。
1982年,易俗社社長高培支老先生已與世長辭多年,作家丁玲寫了《易俗社與西北戰地服務團》一文回憶自己與高培支與易俗社的交情。1938年3月初,西北戰地服務團奉命由山西前線來到西安,開展抗日宣傳工作。他們住在蓮湖公園附近的一所中學里,準備上演反映山西前線軍民團結抗戰的多幕話劇《突擊》,演出地點特意選定在易俗社內。為此,丁玲親自去會見陜西易俗社的社長高培支老先生,去和他商量租借易俗社的場地,租金商定為750元。西戰團對票房沒把握,僅把門票定為2角和4角錢,而高培支老先生則認為憑西戰團的影響和名氣,可以把價定為1元和8角,否則會賠錢。演出圓滿結束后,掙來的錢足以支付劇場租金,但是加上其他開支,丁玲一時沒有著落了。當丁玲帶著租金再到易俗社時,高培支卻改了主意,他被西戰團的演出內容和工作作風所感動,主動把租金改為200元。丁玲后來說,“我滿心激動。高先生給我們的哪里只是少收的那550元錢呢?在他的心里,在我的心里,這都是最高的鑒賞與情感。”
西戰團在西安第三次公演時,丁玲再一次去易俗社拜會高培支老先生,易俗社和西戰團合作,完成了一場又一場演出。丁玲說:“這是西北戰地服務團在西安的最后一次演出,也是最獲得聲譽、最使人難忘的一次演出。但更加使我難以忘懷的是高培支先生和易俗社的全體同仁,在國民黨反動派的政治高壓下,對共產黨領導的一個宣傳隊的工作給以如此巨大、有效的幫助時所表現的無私和勇敢。我們西戰團的全體同志,我們每個人都永遠記得這種崇高正直的神圣友情。演出結束,高培支先生還代表易俗社贈送給西戰團一套完整的秦腔衣箱。”
經歷110年的蹉跎歲月,易俗社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重點保護單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依舊煥發著時代光彩,易俗社是跨越了一個世紀的經典,是歷史留給西安、留給秦腔的寶貴遺產。
文/記者職茵 實習生唐佳欣 圖/記者 尚洪濤
編輯: 吳佳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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