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中部,暮色已深。
“報告,戰機飛參數據發現異常,正在緊急排查。”7月下旬的一天,凌晨3時,南部戰區空軍航空兵某旅,海上夜訓剛剛結束,機組人員緊張有序地檢查飛機的各個器件。
面對發現的異常問題,連夜判讀飛參數據的綜合監控師李祥彬,下意識地想要撥打一個電話號碼。手機剛剛拿出,他突然意識到,電話那頭再也無法響起恩師熟悉的聲音。
電話號碼的主人是倪世宏,業內人士叫他中國戰鷹的“健康神醫”,部隊官兵稱他為守護戰鷹的“110”,但作為空軍工程大學航空工程學院飛控與電氣工程教研室的一名教授,他更喜歡別人稱他為倪教員。
知黨恩跟黨走無怨無悔的忠誠使命
走進倪世宏位于空軍工程大學航空工程學院4號樓407的辦公室,除了整齊堆放著半米多高的資料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不大的辦公桌上,手肘的位置早就磨掉了漆。同事們都知道,這個辦公桌陪伴了倪教授20多年。教研室好幾次要給他換個新桌子,他都說:“別換了,還能用。”生活樸素簡單,是所有人對倪世宏的共同印象,也是他一直信奉的哲學。
1963年,倪世宏出生在南京市江寧區銅井鄉的一個小村落。少年時期的倪世宏每天都要翻過近5公里的山路才能到達學校,但這并沒有澆滅他心中的斗志。1979年,倪世宏以物理單科成績滿分的優異成績,超過全國重點高校錄取分數線。面對志愿表,他作出了人生第一個重大決定,“上軍校!去當兵!”
懷揣著對軍營的向往,倪世宏背上行囊,伴著綠皮車的搖晃來到古城西安,成為原空軍工程學院一名航空機務特設專業本科學員。
“他沉默寡言,不光成績好,人也很低調。”本科同學王偉平回憶說,大學四年,倪世宏沒有一門課低于90分。但“低調”的倪世宏總是沖鋒在前,一位戰友突發疾病,他第一個站出來,把當月津貼全部捐給戰友。
1991年,剛剛碩士畢業的倪世宏突然接到上級黨委通知,赴國外學習深造,這讓倪世宏犯了難:學習的領域和自己本專業相距甚遠,家里剛滿周歲的孩子和尚在哺乳期的妻子,怎么辦?
面對未知的挑戰,倪世宏略加思考,便作出決定,“組織讓我去,是對我的信任,不管面臨多少困難,我一定要克服萬難,把真本事學回來!”安頓好妻兒,倪世宏背上行囊,一路向北。
第一次接觸飛參數據處理技術領域的倪世宏,親眼見到外軍飛行員通過飛參改進飛行動作,深受震撼。看到中國空軍對這一技術的迫切需求和領域空白,他扛起第一代空軍飛參人的使命,從零起步,開始一場寂寞的“長跑”。
這一“跑”,就是29年。
傾力破解托舉戰鷹騰飛的數據密碼
“別人都說飛參難干,我心里就是憋著一股勁兒!”回國后不久,倪世宏開始了飛參地面處理設備國產化研究。
為了方便做實驗室,倪世宏經常在407辦公室加班到深夜。每天晚飯后約妻子散步,是倪世宏僅有的小浪漫,也是他工作間隙唯一的休閑方式。妻子陪著他從家走到辦公室,他去加班,妻子在路燈下看著407辦公室的燈光亮起,再回家。結婚30多年來,幾乎天天如此。
就這樣,倪世宏帶領團隊對著密密麻麻的十六進制代碼,逐個字節、逐個位數進行跟蹤分析,終于摸清了數據結構,破解了數據譯碼機制,實現三代戰機飛參地面處理設備國產化,完全掌握了保障戰鷹訓戰安全的“制勝密碼”。
李祥彬坦言,剛上大學,他對飛參認識也很片面,“就是記錄個數據,離了它戰機照樣能升空制敵。”面對當時還是學員的李祥彬的質疑,倪世宏沒有生氣,而是找出一件某戰機事故殘骸和一套飛參數據,說:“飛參就是戰機的判官、醫官和法官,我們要守住飛行安全的底線。”李祥彬再也不敢懈怠,深刻明白了肩上的擔子。
當時全空軍幾十種機型,每種機型的數據記錄格式、解碼公式都不同,要適配每一種機型,研發工作量極大。整整兩年,倪世宏帶領團隊奔波5萬余公里跑遍各個部隊。1996年,他又牽頭帶領多個軍工企業進行“飛行故障通報專家系統”技術研究,實現在“八一”飛行表演機上的評審鑒定和推廣使用。不久后,飛參數據地面判讀系統實現了對空軍主戰機型的全覆蓋,填補了國內空白并接近國際先進水平。
倪世宏主持研制的科研成果獲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一次、二等獎三次,2014年起他三次被聘為空軍級專家。
倪世宏有一個習慣,手機從來不關機。無論時間多晚、無論故障多復雜,倪世宏總是想辦法第一時間為部隊提供滿意答復。“有問題我幫你們,24小時內一定會給出解決方案。”這是倪世宏對部隊不變的承諾。
2006年的一天凌晨,熟睡中的倪世宏接到一個電話,某部執行重大演習任務,在飛機轉場前,一臺飛參處理器出現故障。掛掉電話,他立刻從家中趕到辦公室,用軍線電話指導人員進行維修。順利完成任務時,東方已泛出魚肚白。倪世宏蜷縮在沙發上,進入夢鄉。
從一片空白到世界領先,倪世宏已成為全軍飛參數據處理領域的開拓者、奮進者、見證者。
深耕立德樹人為戰育人的飛參沃土
2018年年初,倪世宏迎來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刻,科研項目攻關進入倒計時,再加上學員期末考試授課輔導、答疑解惑,他雖然隱隱感到身體有些不適,但一直未放在心上。直到忙完手中任務的倪世宏才前往醫院檢查。但是太晚了!腫瘤已經侵蝕了他的肺部。
治療一段時間后,病情剛剛趨穩,倪世宏就迫不及待提出繼續工作:“我現在多干一點,就能為飛參發展多留下一些東西!”回憶起這段往事,倪世宏的妻子陳瑾瑜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老倪真的是一個純粹的人,除了工作沒有別的愛好。他把一生都獻給了自己熱愛的事業。”陳瑾瑜想勸說丈夫去療養休息,但20多年的相濡以沫,她深知丈夫的性格,雖然百般心疼,最終還是選擇安靜地陪伴在丈夫身邊照顧他。
于是,倪世宏悄悄藏起診斷書,仍像往常一樣工作。那段時間,倪世宏一邊抓緊整理自己手中的數據資料,為年輕教員進行技術攻關作準備,一邊繼續擔負新學期教學任務。
為了時刻保持狀態,他包里隨身備著鎮痛藥物。此時的倪世宏,臉色蠟黃,常露疲態,時常手撐講臺,才能講完一節課。但只要一站上講臺,他依舊是那個教案細致嚴謹、話語簡潔有力的倪教授。
“2019年9月底,我們課程組參加比武競賽,需要用到一個8年前故障案例的詳細分析。成敗,就靠那一組數據分析。”同事王小平說。當時倪世宏病情已處危重,正在家靜養。
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王小平撥通了電話,“透過倪教授微弱的聲音,我們得到了案例的完整還原,故障現象、原因、處置等細節面面俱到。”
懷著對事業的無限眷戀,今年3月20日,倪世宏因病去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仍奮戰在摯愛的飛參事業上,留下上百本學術筆記、百萬字學術著作、上萬公里服務部隊的忠誠記錄。
時隔幾個月,倪世宏的學生謝川搬進了407辦公室,用起了曾經見證倪世宏無數個不眠之夜的辦公桌。
曾經,謝川經常會敲開這間辦公室的門,倪世宏就坐在這張辦公桌前,陪伴他攀登一座座教學實踐的高峰。
入夜,窗外已是繁星點點,白鹿原的夜靜謐安詳。
407辦公室的燈光再次亮起。(記者 秦驥 通訊員 陳卓)
短評
把忠誠鐫刻進靈魂里
上百本學術筆記、百萬字學術著作, 4000余個全空軍主戰飛機的典型案庫、2萬余個部隊一手數據……作為駐陜高校教學科研先進代表,在41年的軍旅生涯中,倪世宏始終把忠誠黨的國防教育事業看得高于一切。科研攻關的險要關頭,他總是默默地沖在最前面;名利榮譽的取舍面前,他總是默默地躲在最后面。他像一支蠟燭,在燃盡之時,仍然發出最大的光亮。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在身患重病之際,倪世宏堅守崗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心系自己熱愛的飛參事業,用實際行動書寫著一名共產黨員的忠誠大愛,展現了新時代軍人獻身國防逐夢強軍新風采。
立德樹人、為戰育人。倪世宏用畢生心血,帶領著他的飛參團隊深耕在人民空軍飛參領域,以至堅的理想信念、至純的黨性修養,把對黨的忠誠落實在行動上、鐫刻進靈魂里,真正做到忠于使命、獻身使命、不辱使命。(秦驥)
編輯: 孫璐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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