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寶忠康寶忠撰文，于右任書丹的宋教仁墓碑初稿

　　□郭松林

　　康寶忠追悼會由蔡元培主持，馬敘倫致悼詞。蔡元培破例決定在北京大學停課一天，以示哀悼，這在北大是空前絕后的。

　　為宋教仁撰寫碑文

　　康寶忠出席議會第一日的議程即為“建都”議題。康寶忠因受章太炎的影響，力主定都北京。他認為歷史上中國強盛的時代，都是建都北方，如秦、漢、唐;而吳、越、南宋都是偏安之局。康寶忠的議案與孫中山建都南京之主張相左，受到革命同志的批評和責備，后經于右任(時任交通部次長)力勸，康寶忠方放棄己見，撤回議案，但未出席參議院會議，更激起一些革命同志的不滿。康寶忠一氣之下，通電辭去議員職務，發誓終身不為政。此時的他，與章太炎一樣，思想已逐漸偏離革命軌道。

　　未幾，末代皇帝溥儀退位，孫中山顧全大局，讓大總統位于袁世凱，于右任亦辭去交通部次長一職，復來上海繼續主持《民主報》，康寶忠同張季鸞都應聘為該報記者。在滬期間，康寶忠與友人曹成甫為開啟民智，普及民眾教育，組織圖書公司。又與章士釗共同創辦《獨立周報》，每期均有他推崇國學的文稿。他還寫了幾萬字的《蜀吏小史》在報紙連載，文筆犀利，讀者叫好。

　　民國二年(公元1913)初，北京國會開會前夕，袁世凱急電在上海的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北上共商國是。3月20日晚10時45分，在上海火車站，宋教仁從車站貴賓室走向檢票口時，突遭刺客槍殺，舉國震驚。宋的摯友康寶忠遂趕赴上海，協助料理后事。其間，應邀撰寫碑文，后由于右任書丹，全文照錄：“先生之死，天下惜之;先生之行，天下知之。吾又何紀，為直筆乎?直筆人戮。為曲筆乎?曲筆天誅。嗟嗟九泉之淚，天下之血，老友之筆，賊人之鐵。勒之空山，期之良史，銘諸心肝，質諸天地，嗚呼!”

　　據說當時宋家已經委托于右任撰寫碑文，但于右任連寫了幾遍，感覺都不滿意，遂勸康寶忠撰寫，才成就了這部文、書俱佳的傳世碑刻。

　　中國第一位社會學家

　　民國二年4月，袁世凱非法簽訂善后大借款，向英、法、德、日、俄五國銀行團簽訂借款合約，意圖擴充軍隊，消滅南方革命力量。孫中山看清了袁世凱的反動面目，從日本回國，發起武裝討袁，“二次革命”爆發。

　　畢竟力量懸殊，各省討袁大軍被北洋軍閥一一剿滅，“二次革命”失敗。袁世凱即以“叛亂”罪名下令解散國民黨，并驅逐國會內國民黨籍議員。康寶忠無法在北京安身，隨即出走上海，出任吳淞中國公學教務長，直到1915年學生畢業方辭職。

　　1915年9月，康寶忠赴北京，先后任北京法政專門學校教員及北京大學講師、教授，主講中國法制史。北京大學法學院院史載：“1917年1月，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在全面改革北京大學舊制的同時，對法科也進行一系列改革。聘請李大釗、周家彥、左德敏、徐崇欽、黃振聲、康寶忠等著名學者為北大教員，廢政府官吏為專任教員，設立法律學門研究所，以黃右昌為主任，聘王寵惠研究比較法律、張嘉森研究國際法、周家彥研究行政法、羅文斡研究刑法、左德敏研究保險法、康寶忠研究中國法制史。”

　　社會學是清末傳入中國的，剛開始，國內各大學均不認同，更談不上應用。直到1908年才有美國創辦的上海圣約翰大學開設了這一專業，聘美國人亞瑟·孟主講。之后杭州的之江大學，廣東的嶺南大學，上海的滬江大學、東吳大學陸續開設社會學課程，但無一例外地都是外國人獨霸教壇。

　　1916年，北京大學在國內首設社會學班，請康寶忠講授社會學，主講美國社會學家吉丁斯的“同類意識”學說，前后共3年，康寶忠因此被譽為中國第一位社會學家。康的社會學課，不照抄照搬洋人的東西，而是將國情和自己的認識與西方社會學融會貫通，加之其口才好，聲情并茂，很受學生歡迎。著名的社會學家孫本文回憶說：“先生(康寶忠)所授課程，講解祥明透澈，深得學生信仰”;“先生(康寶忠)所編社會學講義，文筆典雅，涵義深諶。”

　　在五四運動中以身殉職

　　1919年巴黎和會中國外交的失敗，在北京引發了反帝愛國運動。5月4日，以青年學生為主，工商人士和廣大市民共同參與的示威游行、、罷工等形式，開始了聲勢浩大的反對喪權辱國的北洋政府的偉大運動。

　　康寶忠十分同情并支持進步學生的反帝愛國行動。5月11日，北京中學以上的學校成立了教職員聯合會，推選康寶忠為主席，馬敘倫為書記。康寶忠在民族大義前，再次走出書齋，投身于愛國民主運動。他頻繁出席會議，發表演說，起草宣言、聲明、抗議書，還與馬敘倫代表教聯會參加與政府當局的談判。5月13日，康寶忠、馬敘倫等教職員聯合會代表9人，再次到總統府，要求挽留被勒令去職的北大校長蔡元培，各高等學校校長相率辭職以示聲援。5月14日，軍閥政府被迫下令挽蔡，但一并發表了挽留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的命令。軍閥政府的陰險和蠻橫更加激起了廣大學生的義憤。6月3日，大批學生走上街頭演講示威，被反動當局逮捕了170多人。6月4日，學生舉行規模更大的示威游行，到總統府，又被捕約800人，其中絕大多數是北大的學生。反動當局把學生拘押在北河沿北京大學三院，對學生審問拷打、不給飲食。康寶忠、馬敘倫和教聯會聞訊立即開會，推舉了8名代表前往看望扣押學生。康寶忠、馬敘倫首當其沖，闖入院內，但軍警在旁，不能言所欲言。于是，馬敘倫便用文言文演說，學生們頓時沸騰起來，掌聲不斷。

　　在愛國學生運動的感召下，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工商罷市的浪潮迅速擴展到全國20多個省100多個城市。五四運動發展成為有工人階級、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參加的全國范圍的群眾性反帝愛國運動。北京政府懾于人民群眾的壓力，無奈罷免了親日派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的職務，中國代表也最終沒有出席巴黎和會的簽字儀式。

　　康寶忠較胖，行動不便，當時既沒有電話也沒有專車，所有的聯絡、組織、事宜，都要他用兩條腿走動著去完成。辦事認真，不辭勞苦的康寶忠，在那段時間常從早晨奔忙至深夜，困了，迷糊一會兒;餓了，對付一口，致使心力交瘁。1919年11月1日，康寶忠突發急病逝世。年僅35歲。

　　康寶忠追悼會由蔡元培主持，馬敘倫致悼詞。蔡元培破例決定在北京大學停課一天，以示哀悼，這在北大是空前絕后的。康寶忠安葬于北京陶然亭慈悲庵高臺下，同鄉摯友于右任題寫了“康心孚先生之墓”碑。可惜文革動亂，墳塋遭毀，墓碑得以存留。

　　康寶忠遺著有《社會學講義》《社會政策》《倫理學》《中國法制史》等十幾種，文筆為人稱道。1922年，劉半農寫的一篇文章說：“就我朋友中說，語言最干凈，明白、有層次，有條理，而聲調的高低起落，又恰恰合度的，只有三個人，胡適之、馬寅初，康心孚，心孚可是已經死了。”

　　參考資料：《陜西人物志》;

　　《漢中地區志》;

　　《也談同盟會第一次籌備會議人數》作者：鄭會欣，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會研究員;

　　《家族與往事》康岱沙著。2011年7月《世界知識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