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了手抄本,便與同學“換抄”,不到半年,我抄完了《葉飛三下南京》《13號兇宅》等十幾本。至今清晰記得,有一次把自己抄的《地下堡壘覆滅》借出“換抄”,還回來卻是另一種抄本,許多細節也與自己的抄本不同,又讀出不同的感受。
□周鐵鈞
清理書架,翻出一本牛皮紙封面的手抄本小說《梅花檔案》。上面寫著:抄于1974年5月6日—19日。再看內文密密麻麻的鋼筆字,即刻想起40多年前的文革歲月。
1974年我讀中學,有一次,和同學借得一冊手抄本《一雙繡花鞋》,剛看幾頁,就被故事中陰森的老宅、幽謐的石階、神秘的繡花鞋深深吸引,那晚一夜沒睡,連看三遍,因借時有約:第二天上學必須歸還。后來幾天,滿腦子都是《一雙繡花鞋》撼人心魄的情節:偵察員沈蘭打入特務頭子林南軒家;獲取破壞山城的機密計劃;搜尋放置炸藥的圖紙……想到故事的緊要關頭,恨不能馬上把書拿來再看一回。
沒幾天,又從同學手里借到手抄本《陰陽銅尺》,故事更加離奇、精彩,而且同學要去鄉下串親戚,二十幾天才回來。時間如此寬松,我何不也抄下來!于是買來白紙裁訂成本,準備抄寫。
但去哪里抄成了問題,父母絕不允許在家抄這種“禁書”,當時,傳看手抄本輕則要受批評教育,重則要挨批斗、勞動教養,我親眼見有個同學看手抄本,被老師發現當場奪去撕得粉碎。
找來找去,發現圖書館閱覽室是個好地方。那時的圖書館,供閱覽的僅有《人民日報》《紅旗》等幾份報刊和領袖選集、語錄,很少有人光顧。我把手抄本拆開,帶到閱覽室十幾頁,坐在角落的桌前,把拆頁壓在一張《人民日報》下面,白紙本第一頁抄幾行“報紙”,翻過一頁寫“手抄本”,發現有人注意,立即全移至“報紙”,這樣抄了兩周,一本86頁的“大工程”終于告罄。
自己有了手抄本,便與同學“換抄”,不到半年,我抄完了《葉飛三下南京》《13號兇宅》等十幾本。至今清晰記得,有一次把自己抄的《地下堡壘覆滅》借出“換抄”,還回來卻是另一種抄本,許多細節也與自己的抄本不同,又讀出不同的感受。
進入上世紀80年代,中國文化迎來百花齊放的春天,各種手抄本陸續正式出版,我相繼在書店買到曾抄過的《遠東之花》《一縷金黃色的頭發》《一百個美女雕像》等,讀過發覺,情節、內容遠比手抄本連貫、豐滿,才知手抄本在傳抄中,有人丟節刪章,弄得殘缺不全。比如《第二次握手》,手抄本不到10萬字,而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原著是25萬字。
流年如梭。想當年那種刻苦、執著的抄寫,雖然冒有風險,但給了我莫大的樂趣,也締結了我一生書緣,奠基出較為扎實的學風,也算得上“受益匪淺”。
《各界導報》2020年04月13日 第4592期第3版
編輯: 陳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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