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翼安

　　清明時節雨紛紛，細雨隨風飄打在窗戶上的滴答聲，是如此沉重又帶著幾分悲戚，讓人沉思，讓人悲痛。我情不自禁淚目了，不由自主想起了媽媽，想起了已經久遠的媽媽的味道。

　　媽媽出生在舊社會，許多地方都有纏足的陋習。媽媽剛滿7歲那年，也沒能逃脫命運的折磨，十根腳趾骨被硬生生折斷了，裹成了所謂的“七寸金蓮”。生活在社會底層貧苦人家的女孩子，纏足后不但要承受肉體的疼痛，還要為生計繼續奔波。

　　媽媽居住的村莊是地地道道的窮鄉僻壤，離縣城約有30公里，就是一個正常人步行一趟，也需要七個小時。為了生活，媽媽每隔1至2個月就會去縣城辦事，其中的艱辛比常人更難以想象。

　　由于長期纏足的原因，媽媽的十根腳趾幾乎是廢掉了，所以平日里媽媽很少當著我的面洗腳。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半夜從夢中醒來，上廁所時看到媽媽坐在那里正準備洗腳，瞧著媽媽將纏腳的布解下來的那一刻我驚呆了，幾乎被嚇得哭了出來，看著媽媽那雙讓人心疼的腳，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那一晚，媽媽給我講了她裹腳的故事，也講了她一直不敢當著我的面洗腳的原因，就是怕嚇到我。

　　媽媽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自從嫁給爸爸后，受爸爸的影響，媽媽從不甘于落后，除了做家務，每天都要堅持學習。特別是1949年，爸爸所在的部隊南下，媽媽也隨軍跟著爸爸來到四川。這樣爸爸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起來，媽媽總是纏著爸爸教她學習，且越發地刻苦。

　　由于爸爸帶著媽媽一起刻苦學習，1957年她們二人一起出席了康定軍分區舉辦的學習毛主席著作先進分子表彰會議。此事雖已過去多年，但每當媽媽看著照片回憶起當年與爸爸一起參加表彰會并受到通報表揚時的情景，臉上無不露出幸福與自豪的笑容。

　　媽媽有個包羅萬象的針線包，我們一家人的鞋都是媽媽用手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媽媽用麻繩穿針引線，非常吃力地納鞋底，每做一雙鞋子需要好多天時間才能完成，每一雙鞋都會讓媽媽累得滿頭大汗，手上留下多處針眼，這也讓我們做兒女的內心無比心疼。

　　我們穿的衣服也是媽媽用手做的，后來社會上流行穿針織毛衣，媽媽硬是跟著別人學會了織毛衣。雖然我們的家庭條件還算可以，但是我們的衣服破了以后，媽媽總是舍不得扔掉，總是要反復縫補。媽媽常說：“現在家庭條件雖然好了一些，但是過日子還要學會節約，不要忘記艱苦樸素，要勤儉持家。”媽媽在家庭中的辛勤操勞、勤儉節約耳濡目染地教育著我，感染著我，使我懂得了什么叫母愛，什么叫恩重如山。

　　媽媽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我是剛滿6個月的時候來到媽媽身邊的。得到我，媽媽如獲至寶，把我當成她親生的兒子一樣，精心呵護，用心培育，送我上幼兒園，供我上小學、初中、高中。盡管媽媽患有哮喘、肺心病等疾病，晚上睡覺不能躺著睡，每天只能坐著睡覺。雖然是一雙小腳，媽媽都盡可能自己操持家務，從沒有讓爸爸為此分心，安心部隊工作。媽媽總是親力親為，想方設法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做換季的衣服和鞋子。我因為有這樣的媽媽而感到驕傲，感到幸福。

　　那年，媽媽因病重住進了醫院，我去醫院看媽媽。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景，媽媽看到我來到病房，叫我快快坐在病床邊，一下把我親切地摟在懷里，深情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用手撫摸著我的頭，噓寒問暖。其實，媽媽此刻已經知道了自己病重的情況，即使到了生命垂危之際，她也沒有給兒子流露出半點的難受和即將離去的痕跡。就在我離開醫院第二天，便傳來媽媽離世的消息。

　　媽媽去世時，我剛滿18歲，真的不知道死亡對于我意味著什么。隨著年齡的增長，歲月的流逝，我才漸漸懂得媽媽對于我、對于一個家庭是多么的重要。沒有媽媽的日子是多么難過，我一個人不知道在沱江邊哭過多少次、流過多少淚。媽媽的味道成了我永遠的回憶。

　　媽媽沒有上過學，一生平凡，但她始終有一顆善良寬容的心，她正直、善良、勤儉、好學、自強……媽媽的味道始終引導我一生善良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