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小梅

　　城固架花是漢水流域上游古老鄉風民俗和傳統民間藝術的代表之一，以鮮明的特色和濃郁的鄉土氣息被列入陜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城固架花作為刺繡的一種，在上世紀50年代以前，是當地姑娘結婚時陪送嫁妝中必不可少的內容，流傳于以城固為中心的陜南各地。由于婚嫁、人口遷移等原因，架花刺繡技藝在陜南民間相互交流融合，形成了鮮明的地域特色。

　　一、城固架花的淵源

　　上世紀80年代，城固縣文化館收集了大量的民間刺繡實物，其中架花作品10余件，件件堪稱精品。這些繡品題材豐富、構思大膽。據《尚書》記載，四千多年前的章服制度就規定“衣畫而裳繡”。從收集的不同時期的繡品中不難發現，城固架花歷史悠久、源遠流長，至少有兩千多年歷史。一是繡品圖案中表現的“草”紋和“云”紋，還保留著古代象形文字的痕跡;二是其針法同編織很接近，而編織繡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出現。

　　城固架花無論是刺繡工藝還是刺繡的應用范圍，都經歷了漫長的發展過程才逐漸成熟。特別是明清時期，隨著桑樹及棉花種植范圍的不斷擴大，在城固幾乎家家有紡線車、戶戶有織布機，婦女幾乎人人都會挑花刺繡。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城固架花在漢中已經流傳甚廣。

　　二、城固架花的主要藝術特點

　　一是圖案特別。城固架花大都采用圓形團花格式。凡帳沿、床幃等大件作品多采用五或七個團花，給人以巨大的視覺沖擊力。整件作品以中心花為主體，各團花之間不連續，點綴散點，使畫面主次分明、虛實相托，組合美觀大方。再配置相應的角花，加上邊緣紋樣，整體效果清爽精巧，給人以祥和質樸的美感。而圓形的團花與長方形的單沿、帳沿相配，是中國傳統文化審美觀的典型樣貌，每幅作品團花五或七的單數，也遵循了中國傳統天圓地方的辯證法原則。

　　人民大眾創造的美，往往令人不可思議。“物發于外而情動于中”，人們在自然物象的刺激和啟發下，產生強烈的審美情感，突破自然事物本身而產生豐富的聯想，結合自身的經驗和知識積累，形成審美意象，進而轉化為藝術作品。花卉是萬物中美的精華，它的多姿多彩給人們提供了取之不盡的審美情趣。基于此，城固架花有很多不同造型的花籃、花瓶、折枝花圖案，一般依花的結構與方向繡出動勢和層次。

　　二是造型獨特。城固架花屬大眾性藝術式樣，充分表現了原始風格的自然美與拙樸之美。五果花與花包花是城固架花的主要造型樣式，也是其他民間刺繡所沒有的造型。

　　花包花造型先用小“十”字組織物象基本形的外緣線，再填充十字花、海棠花或其他形象，從而產生花中有花、果中套花、花團似錦的效果，具有濃厚的裝飾趣味和浪漫色彩。比如寓意幸福愛情的團花“蝴蝶戲蝙蝠”中，不論是蝴蝶、蝙蝠還是四周的五果花物象，都或多或少點綴花包花造型，花的處理也不盡相同，且會隨物象本身的造型而重新造型，顯得異常靈動。僅蝴蝶兩翼就點綴了海棠花、雛菊、桃花、柿蒂、桂花等七種不同的花包花造型。這種來自民間的獨特造型在城固架花中普遍存在。

　　五果花造型是以五種果實(桃、石榴、金瓜、佛手、柿子)和五種花(蓮花、牡丹、菊花、桂花、柿花)為主體，再加上其他人物動物組成的架花圖案。在民間，該造型與古老的婚嫁習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石榴和蓮花表示子子相連，桃子和牡丹寓意富貴，佛手和菊花寓意長壽，柿子和柿蒂寓意事事如意，金瓜和桂花寓意金貴。一般以果為主、花為副，花在果內，造成果中有花、花中有果、物中有花有果的造型。圖案將代表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的五種花和果融匯在一個圖案上，從而顯示出獨特的美感。

　　幾何形四方連續造型在城固架花中運用也相當普遍，極具原始特征，用上下對稱、左右對稱的手法來重復表現形象，增強造型節奏。幾何紋最早在新石器時代彩陶紋飾上已成熟使用，是人類文明嬰兒時期就誕生的古老紋飾之一。就物理學來講，它運用了平移、重復、復合的對稱表現，因而看起來節奏感強烈。而纏枝花以及民間俗稱“扯不斷”的紋樣和“一顆印”造型都是由此轉化而來的。

　　三是色彩單純。城固架花設色十分單純，大多數是在白色坯布上挑繡藍花，色彩鮮明沉著、飽和而協調。也有用棕色、黑色挑花，一般都注重黑白對比效果，有少數繡品在毛藍布、深青布上挑白色花紋。紡線多是自紡自染的棉線，選用純天然的核桃皮、紅花、紫草、石榴籽等植物性染料，因而清新脫俗。對勞動婦女來說，實用價值才是物品的主要價值，審美價值是輔助價值。如果說絲綢繡是大家閨秀，那么城固架花就是小家碧玉。數千年來，廣大勞動人民以土布、棉線為物質媒介，通過各種造型手段，創造出城固架花這一兼具實用性和審美性的視覺形象藝術。

　　四是針法獨特。城固架花的基礎針法就是“十”字針法，也由此推翻了“十字繡”是舶來品的說法。單面架花是城固架花最主要的一種針法。雙面架花又稱“纖花”“單針子折線花”“漏花”“磚花”，其針法是用單線來回挑繡，正反兩面花紋一色一樣，以“一”字針法為基礎，可順著布紋或以45°夾角八個方向運針。編織針法本地又稱挑花，即挑針，又叫作鋪花，由絲綢上先鋪線再挑花的形式得其名。

　　三、城固架花的美學價值

　　城固在歷史上地處通蜀、連秦、接湘的重要樞紐位置，是南北商貿的中轉站。歷史上多次移民，各種文化在這里碰撞、融合、發展，城固架花也表現出兼具南北、融合發展的獨特藝術特點。從藝術風格上看，城固架花既有江南水鄉之精妙雅致、細膩柔和，又有北方的古樸、渾厚和夸張，南北綜合、獨具特色。從作品的構思、取材和風格來講，構思大膽、題材豐富，健康飽滿、寓意深厚。從內容來看，有動物、花卉、禽鳥、飛蝶圖案，有風景和文字圖案，也有通俗戲曲故事人物圖案和原始幾何圖案。城固架花是陜南人民美學史的實錄，是民間藝術發展的基因本源。城固架花以其嚴謹的構圖、夸張概括的造型、古樸淡雅的用色，體現了陜南地域民間文化特征和豐富的民間藝術內涵。

　　(作者供職于城固縣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