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乃民與他復原的弩
□ 實習記者 馮倩楠 記者 趙婧
他用了10多年時間,獨自復制出一面長74厘米、寬48厘米的秦盾;他沒有上過專業院校,卻憑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勁頭成了非遺傳承人;他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原館長袁仲一評價為“自學成才的實驗考古學者”,他就是毛乃民。
每天凌晨5點,天還沒亮,毛乃民就醒了。起床前,他會在腦海里過一遍手頭正在復制的幾樣兵器。由于資料少、年代久,進行秦兵器復制作業時,毛乃民經常會“卡殼”,這一“卡”可能就是多日。靈感有時會在清晨的思考中突然迸發,毛乃民會努力嘗試新的復原方向。
毛乃民也曾做過生意,現在卻是一個非遺傳承人和民間實驗考古家,命運的轉彎源于一次“靈光乍現”。1994年的一天,還是商人的毛乃民與兒子在大雁塔景區閑逛,兒子被旅游紀念品商店里的一把工藝劍吸引了。聯想到博物館里的秦朝古劍,再看看手里的工藝劍,毛乃民突然想到“秦劍一定很有市場”。可能是商人敏銳的市場洞察力,“造一把秦劍”的念頭從此在毛乃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此后,毛乃民便成了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鐘樓書店、解放路圖書大廈的常客。他在博物館仔細觀察各種秦劍,在書店查找有關秦劍的書籍,買書、摘抄成了他最初幾年里最常做的事。
2004年,50歲的毛乃民終于繪制好圖紙,尋找廠家合作。令他失望的是,許多廠家一聽都拒絕了。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己找來鐵匠打出30根鐵條,在報廢了29根后,只磨出一把劍,毛乃民稱之為“殘次品”。第一次制劍的失敗,并沒有讓毛乃民氣餒。又經過4年的潛心鉆研,他終于成功復制出三把不同型號的秦劍。
“無論是材質、形狀還是內部結構,都是照著出土秦劍原樣復制的。不同的是,我通過查證給秦劍加上了出土時沒有的劍鞘和裝飾,整個復制過程十分嚴苛,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毛乃民說。
在成功復制出秦劍的前兩年,由于耗時長、投入巨大,毛乃民一度想要放棄。正迷茫的時候,他想到了我國著名秦俑考古專家袁仲一。為了尋求突破,毛乃民硬著頭皮,帶著自己多年整理的復制秦劍的心得和那把“殘次品”,上門拜訪當時已經70多歲的袁老。
說明來意后,毛乃民便把自己對秦劍的認識、復制的思路、十幾年復制的歷程一一向袁老講述,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停下。整個過程中,袁老一言不發,耐心地聽著毛乃民的講述。等毛乃民講完,袁老說:“你做的這些也是研究,這項研究全國幾乎沒人做。你已經有了基礎,再堅持堅持,如果能成功,將會是很了不起的事。”從那時起,毛乃民才知道,自己無意間已經踏入實驗考古領域。
臨出門前,袁仲一送了毛乃民兩本厚厚的資料——《秦始皇陵兵馬俑坑1號坑發掘報告》上下冊。這件事雖已過去10多年,但毛乃民至今仍記得那天從袁老家離開時的心情,“就好像習武之人得到一本武林秘籍一樣,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當時我就決定,再難也要把這件事堅持下去”。
此后,毛乃民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拜訪袁老,共同研討秦劍復制問題。在小有成果后,沒上過大學的毛乃民在袁老指導下還寫起了論文。上萬字的論文,袁老經常是逐字逐句閱讀,認真給出修改意見。
袁仲一嚴謹治學和誨人不倦的品德也影響了毛乃民。2018年,64歲的毛乃民被咸陽市渭城區認定為秦代兵器制作技藝非遺傳承人。此后,省圖書館等機構經常邀請他講課,他也是一概答應,分文不取。
毛乃民的四伯是位手藝人,會木工、彩繪、浮雕等技藝。少年時,毛乃民便跟著四伯學會了不少手藝。因此,在復制秦兵器時,設計、繪圖、木工、油漆等所有工序,都由毛乃民一人完成。藝無止境,學也無涯。就在毛乃民60多歲的時候,他還報了線下的CAD電腦繪圖教學課程,如今他已經是電腦繪圖的“高手”了。
打開毛乃民的電腦,關于秦兵器復制的專門文件就占用了49G的硬盤空間;僅一面秦盾的花紋修復,就存了900余張大小不同的修復方案繪圖。
由于年代久遠,出土的秦盾文物上的圖案多被侵蝕,留下斑駁痕跡,很難用肉眼看出原來的形狀。毛乃民作為民間人士,找不到文物原樣,只能依靠網上、書上查找到的資料和照片進行修復。因此,每件兵器僅圖案修復一項就耗時很久,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功夫不負苦心人,2020年,毛乃民被授予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杰出貢獻獎,而此時,他已經成功復原秦劍、盾、弩、鎧甲等十大類實戰兵器及配套裝備,并申請了多項國家專利。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大會執行主席朱英華曾用“不可替代”四字來評價毛乃民的工作。
今年已經69歲的毛乃民,如今有了更大的野心。他稱自己“正走在創業的路上”,除了秦兵器,他還想挑戰周、漢、唐兵器的復制。面對毛乃民的成功,有人想找他合作,但他開出的首要條件卻是對方必須“熱愛中華文化”。
編輯: 穆小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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