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占海
記憶中有件事我印象特別深刻:母親讓我喝藥,我嫌苦不肯喝。母親把眼一瞪,沖我吼起來:“嫌苦是吧?我讓你嘗嘗更苦的!”說著她把手中的白色藥片碾成粉末,逼著我喝下去。白藥片碾碎了苦味翻倍,我在母親的“逼迫”下,齜牙咧嘴地把藥喝了。從那以后,我喝藥再也不敢嫌苦了。因為這件事,有時我會覺得母愛都是苦味的。
苦味母愛,我說得不夸張。我小時候,個性頑皮,母親總說:“得讓你多吃點苦,要不然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她會在炎熱的夏天帶我下地干活,讓我體驗勞動的辛苦。她還會在集市上賣水果時,讓我跟在旁邊打下手。我們有時餓著肚子做生意,直到集市散場才吃得上飯。我有時抱怨幾句,母親就會說:“男孩子嘛,餓一會兒沒關系,吃點苦,骨頭才硬呢。”其實那時父母做點生意,家里經濟條件并不差,可母親從來不肯“富養”我。我吃穿樸素,手頭的零花錢也有限額。
有一年暑假,那時我已經上了初中,有個同學為了賺點錢補貼家用,開始走街串巷賣雪糕。母親鼓動我說:“你也去試試吧,賺不賺錢不要緊,重要的是體驗一下掙錢的艱辛。這樣你才會懂得,賺來的每一分錢都不容易。”母親到底是讀過些書的,總能把她想讓我做的事“升華”到一個高度。我想母親說的話也有道理,多體驗一下生活沒什么不好,于是就跟同學一起賣起了雪糕。酷熱的午后,很多人都在午睡,我們推著自行車賣雪糕,汗水一個勁兒往下淌,我想吃個雪糕解渴,可同伴連一毛錢的冰袋也舍不得吃,我也只好忍住。最慘的是有一次突遇暴雨,雪糕是賣不出去了,我和同伴只好往回趕。暴雨如注,我倆騎著自行車在雨里狂奔。我渾身濕透,在雨里呼吸都困難,腳下的泥濘更讓人難以忍受。那時我腦子里冒出了文言文里的句子:“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我心想,母親定然是把這樣的句子牢記在心,于是便想方設法用各種“苦役”“折磨”我。這種教育方式,應該就是如今人們所說的“挫折教育”。
事實證明,我那次的經歷真的夠“挫折”的。那天雪糕一根沒賣出去,賠了不少,把之前賺的那點錢也賠進去了。我嘗到挫敗的滋味,決心撂挑子不干了。可母親不同意,她說:“你現在不干了,就徹底賠了。明天再去,能把損失彌補回來。”我只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那個暑假,我賺到了屬于自己的“第一桶金”。母親讓我自己支配那些錢。因為賺得不容易,我舍不得花。多年里,類似的事數不勝數,貫穿我的整個成長過程。所以很多年里我覺得母愛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溫暖慈愛,而是充滿了嚴酷的味道,甚至有一些苦味。
不過這樣的母愛,卻給了我強大的內心。如今我的抗挫能力非常強,覺得生活中沒有什么能把我打垮。我辭職后,這些年做生意起起落落,無論遇到什么事,我都能挺過去。別人都說我“能抗事”。我知道,是嚴苛的母愛讓我受益終生。
不得不說,母親是懂教育的。哥哥和我在同一個年級,他內向膽小,母親對他的教育方式與我完全不同。母親總說哥哥像小綿羊,我像匹脫韁的小野馬。母親的“吃苦教育法”,正好打壓了我的桀驁不馴。
苦味母愛,如今卻讓我品嘗到最甜的滋味。
編輯: 吳佳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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