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祭月，其餅必圓，分瓜必牙錯，瓣刻如蓮花……”記憶里的月亮一直是可愛的，中秋也是可愛的，長大后才明白——那是因為奶奶可愛的緣故

　　□ 楊思佳

　　奶奶喜歡和我玩吃果果的游戲，四歲的我總是玩得很投入，入睡前和奶奶一起把印在被子上的果果假裝吃完。

　　轉(zhuǎn)眼，奶奶已經(jīng)離開12年了，我也即將進入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生階段。幾天前翻了翻日歷，馬上就中秋了，時光的年輪越來越深，記憶卻越來越淺，奶奶變成了鑲在相框里的畫，活成了故事。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敢看奶奶出殯那天的錄像。

　　奶奶喜歡吃陜西老字號德懋恭水晶餅。這種餅小巧玲瓏、滋潤適口，可惜那時只有每年中秋才能吃一回。每次吃，奶奶總是小心翼翼用手絹把水晶餅裹起來，用手托著輕輕送到嘴里，生怕餅渣掉到地上。

　　小時候每年中秋的傍晚，等月亮出來了，爺爺奶奶總是把桌子放到院子里，桌上擺幾個盤子，裝有香蕉、蘋果、葡萄和當季的青皮橘，當然還有各式各樣的月餅和點心。之后再插上三炷香，俗稱“獻月亮”。而我一直誤以為是“羨月亮”，意思是故意用各種美味饞月亮。

　　每到香燃起，奶奶都讓我回屋，說是不要打擾月亮吃飯。我只能眼巴巴盼著月亮吃快點。說是“饞”月亮，其實更饞的人是我。奶奶總說“等香燒完，獻完月亮再吃”。對我來說，那恐怕是世界上時間最長的三炷香。每隔一會兒，我都要偷偷看一下月亮到底吃沒吃，香燒到哪了。每次看東西都不少，奶奶總說是我嚇著月亮了。我只好偷偷扒在門縫里觀望。終于等到三炷香都燃盡了，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來，吃啊笑啊，我盡情地狼吞虎咽，哪還顧得上想月亮究竟吃沒吃。

　　“八月十五祭月，其餅必圓，分瓜必牙錯，瓣刻如蓮花……”記憶里的月亮一直是可愛的，中秋也是可愛的，長大后才明白——那是因為奶奶可愛的緣故。“獻月亮”在我們老家是一種至誠至重的習俗，它給我的童年帶來了許多奇思妙想，其中就有家庭團圓的美滿愉悅。

　　現(xiàn)在，德懋恭水晶餅一年四季都買得到，吃得不稀奇了，也就吃不出過去中秋的那份新奇。月餅也是這樣，現(xiàn)在雖然花樣繁多，每年都會升級推出新口味，但似乎也缺了點什么。每年中秋，爸爸總是把月餅用刀切成四小塊，這樣我們一家四口人每種口味都可以吃到了。切月餅是爸爸的專屬，今年中秋估計還是一樣。

　　可惜，我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繼續(xù)舉辦“獻月亮”儀式了。或許是因為我和妹妹都不在家的緣故，抑或是因為爺爺奶奶已經(jīng)不在了。我從來沒看見過爸爸流淚，只有在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很多時候都在想，爸爸到底有多么想他們，爸爸是不是很可憐，爸爸是不是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這個世界上的父親都很善于隱藏，他們把父愛傳承，默默忍受自己心中的悲傷。

　　很慶幸，今年中秋和國慶是連在一起的，這樣我就有更多時間陪在父母身旁。自上大學以來，很難再有這樣的回家日子。現(xiàn)在每逢佳節(jié)，給父母撥個電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會流出眼淚來。

　　小時候的時光總是平靜安逸，雖波瀾不驚，但重要的是一家人團圓在一起。現(xiàn)在，一切按照好的劇情演繹時，卻時常迷茫，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我問自己，我是不是也該花些時間，陪自己的孩子玩玩吃果果的游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