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偉
上世紀九十年代時,有一首紅遍大江南北的校園歌曲叫作《鄉間小路》。歌詞是這樣寫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白云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每當唱起這首歌,我的眼前便涌現出一幅畫面:夕陽西下,鄉間小路顯得更加幽靜迷人。金黃的余暉灑在田野上,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暖起來。一個小小的牧童,騎在一頭有著彎彎牛角的老牛背上,悠然自得地吹著短笛……
我的家鄉在膠東半島的邊緣,這里沒有山,到處都是一望無垠的平原。每當暮色降臨彩霞滿天時,夕陽都將西天妝扮得璀璨無比。在晚霞與地平線的交界處,還有一線游動的流云,它輕盈地游走在遠處的村莊和婆娑的樹影之上,就像一幅潑墨山水畫,無比動人。再加上田野里墨綠色的莊稼林林立立,一條條窄窄的黃泥小路蜿蜒盤旋伸向遠方。這時,若襯上遠處村郭里幾聲犬吠,和幾縷裊裊而升的炊煙,這畫面越發活了起來。人走其中,不免詩興大發,要吟誦起張耒的詩句“深塢繁花麗,晴田細徑分。孤舟春水路,芳草夕陽村”了。
我的家鄉也是蔬菜種植區,地里不僅有莊稼,還有一座座菜園。你在路上走著,突然,菜地里走出來一位大娘,手里挽著菜筐,親熱地喊著:“孩子,要吃豆角不?剛摘下來的。”或者一片南瓜地里,小燈籠似的南瓜堆了一地,鄰家大嫂正指揮著孩子們往三輪車里裝著,一邊裝一邊叮囑:“慢點兒!小心碰掉皮賣不上好價錢。”
你側著身子從小路上經過,路旁的野花蔓草,親熱地伸長了脖子挽留你的腳步,仿佛嗔怪你怎么沒有注意到它們婀娜的身姿。河流反射著金光,在河道里靜靜地流淌著。一群暮歸的鳥兒,打著呼哨從你頭頂掠過,迅速棲身到河邊的樹林里,而那邊的樹林早已經聒噪一片了……
當你漫步走進村莊,夕陽又墜下去短短一截。房屋圍墻下有了長長的陰影。晚風輕拂過來,吃過飯的農人三三兩兩從屋子里走出來納涼,招呼聲此起彼伏。幾只狗子也興奮地加入了聊天大會,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孩子們更是不甘寂寞,尖聲笑語打鬧著、嬉戲著、奔跑著,或者跟大人們討來了幾塊錢,飛快地跑到村頭超市里買幾袋心愛的零食小吃和玩具。
農村人跟城里人最大的分別便是他們跟莊稼一樣,懂得時令的重要。地要有閑,人也要有閑,不能把生活過得像上了發條的機器,轉個不停。所以,這暮色將至未至之時,娛樂變得極其重要。打撲克、侃大山,甚至拿一瓶啤酒,家門口一蹲,隨時把四鄉八野的八卦再復述一遍,引來了無數哄堂大笑。各種鄉野的叫賣聲也次第響了起來。“五香豆腐干啦!”“黃縣小干魚兒!”“又黏又甜大豆包哎!”……一曲熱鬧非凡的鄉村暮歌,在這熱鬧的叫賣聲中拉開了序幕。
后來,太陽漸漸西落,暮色游移過來。田野阡陌、樹林河流,那些輪廓變淡、再變淡,漸次消隱于暗影里。夜晚正式籠罩了大地,故鄉慢慢變得沉寂下去。遙遠的天邊,一輪月牙兒露出了清冷的月輝。我暮色里的故鄉,她寧靜、從容,像一首老歌、一闋詩詞。她更像一個辛勞了一天的母親,躺在舒服的炕頭上,安靜地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編輯: 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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